黑色糖罐子

《救贖》

焱無上將車停在診所的後門，而鷇音子也在門口待命。
將闋聲雲舵打橫抱起，放在鷇音子推來的病床上。

推到手術室門口，鷇音子看了看兩人，
「你們，誰現在比較冷靜？我需要一個助手。」
焱無上看了看裳瓔珞，頭擺了擺，接過他懷中的小黑貓，
「貓本爺來抱，你進去吧。」
「嗯，走吧。」
裳瓔珞便隨著鷇音子進了手術室。

焱無上抱著貓，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板凳上，搔了搔小黑貓的下巴。
「小傢伙，你立了大功，如何？要跟本爺一起回家嗎？」
小黑貓也像似回應般的喵了一聲，撒嬌得在焱無上的懷裡蹭了蹭。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的雨停了，手術中的燈也滅了。
兩人推著病床從裡面走了出來，裳瓔珞笑了笑表示手術非常的成功。
「子彈已經成功取出，後腦勺的傷也做了處理，如何？要帶他回家嗎？」
鷇音子知道，會來找他幫忙，肯定是有什麼隱情。
既然有隱情，那住院肯定不甚方便。

「.....帶回家吧，可以就近照料。」
「那幾包點滴，帶回去打。」
鷇音子交給裳瓔珞幾包葡萄糖水，然後告訴他何時應該換藥，以及闋聲雲舵醒來之後如何確定他沒有任何後遺症。

「謝謝你。」
「欠你一個人情啦。」
「你欠我的可多了。」
鷇音子擺了擺手，表示不差這一樁，多年前的那份情也還沒還，他根本已經不想討了。

一回到家，裳瓔珞馬上把閒置客房整理乾淨，然後讓焱無上將人抱到床上。
臨時在牆上釘了個掛勾好將點滴掛在上面。
然後，裳瓔珞順便拜託焱無上將另一張空床的床墊搬過來。

「為什麼？」
「我想要就近照顧他，幾天就好了。」
「.....好吧，有什麼事本爺就待在房間裡。」
「嗯，無上，謝謝你....還有，我有一件是想跟你商量，就是....」

在昏睡中，闋聲雲舵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了自己站在兒時的房間。在房裡，小時候的自己正玩著玩具。

在沒有關的房門口站了一個人影。
從小，家裡就只有爸爸，沒有其他大人。
闕聲雲舵以為自己又會再次看到小時候被施暴的場景。

但是，從門後走出來的，是裳瓔珞。

小時候的自己很高興的朝著他跑了過去，並大叫著，「把拔！」
「雲舵今天有沒有乖啊？」
「有！」小時候的自己臉上堆滿了燦爛的笑容。

『老師？』
闋聲雲舵驚訝的說道，來不及摀住嘴巴，這讓夢中的裳瓔珞轉了過來看向自己。
「雲舵。」
裳瓔珞朝著自己笑了笑，跟現實中的笑容一模一樣。
「來，讓我看看你，你長大了。」
「老師.....」
「過的好嗎？」

一樣的溫柔聲調，讓闋聲雲舵不禁濕了眼眶。
「嗯.........」
「哭吧，盡情的哭。」
裳瓔珞輕拍著闋聲雲舵的背。
這是闋聲雲舵自兒時以來成年之後，第一次哭出聲音。

坐在床邊的裳瓔珞替闋聲雲舵拭去眼角的淚。
「快點醒來，醒來之後，跟我說發生了什麼事情。」
此時，小黑貓也躍上床鋪，在闋聲雲舵的臉龐蹭了蹭，輕輕的叫了幾聲。

「那個小傢伙我們就養下來吧。」
「嗯，也好，家裡多兩個成員也不錯。」
「名字....就你取吧，本爺不會取名字。」
「名字嗎？」
裳瓔珞將小黑貓從床鋪上抱起，仔細端詳，才發現小黑貓有著一雙寶藍色的眼睛。
「那就叫...小薩吧，全名是Sapphire，藍寶石。」
小黑貓也喵了一聲表示贊同。

「哈，跟你一樣是寶石的名字嗎？」
「原來你知道我名字的意思。」
雖然是驚訝的語句，但是裳瓔珞的語氣非常平淡。
「當然。」
此時，小黑貓喵喵的叫了起來，原來是躺在床上的闋聲雲舵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老...師？」
「感覺如何？」

闋聲雲舵以為自己還身處夢境中，但是肩上的痛楚告訴他，這是現實。
「傷口...有點痛....」
「除此之外呢？發生過的事情還記得嗎？」
「嗯，一清二楚。」
「那就好，你先休息一下吧，等體力好點了，我們再來討論之後該怎麼做。」
裳瓔珞幫闕聲雲舵換了包點滴，替他蓋好了棉被。
「嗯。」

「我們先出去吧，小薩也是。」
裳瓔珞和焱無上退出了客房，小黑貓也乖乖的跟在兩人身後。

晚餐時分，闋聲雲舵從房裡走了出來，手上拿著點滴。
「你可以起床了嗎？」
「嗯，頭也不會痛了。」
「那就好，先坐下吧，等一下就要吃飯了。」
裳瓔珞再次走回廚房，剩下焱無上和闋聲雲舵坐在餐桌前。
「那個....我睡了多久？」
「兩天吧。」
「那...這期中有發生什麼事嗎？」
「沒有，非常的平靜。」
「是嗎....」
警方竟然會毫無動作，這讓闋聲雲舵有點訝異。

「有什麼話等到吃完飯再說啦，老是掛點滴也不會飽。」
「嗯。」
說完，焱無上就進了廚房幫裳瓔珞的忙。
「我也....」
「你給本爺乖乖的坐好，傷患不要亂動。」
被這麼一說，闋聲雲舵只好乖乖的坐回原位。

吃完晚餐的三人坐在客廳，闋聲雲舵將來龍去脈都講了一遍。
兩人聽完了，沉思了一會，不約而同的說出，「（拜託）找三餘吧。」
「是三餘無夢生嗎？那個律師。」
他記得之前焱無上跟裳瓔珞的案件也是由他當辯護律師。
「那個本爺來跟他講就好了，你不用擔心。」
「嗯，就是三餘無夢生。」
「有辦法嗎？」
「當然。」
裳瓔珞給了闋聲雲舵一個自信的笑容。

「我又....再一次的...讓老師幫忙了...」
「說那什麼話，都自己人了。」
焱無上拍了拍闋聲雲舵沒有受傷的左肩。
「說到這個，雲舵，我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麼事？」裳瓔珞難得用如此正經的語氣跟他說話。
「就是.....你願不願意當我們的養子？」
「養子？我...嗎？」
「嗯，我跟無上討論過了。以這次的事件為契機，我們想成為你的家人。」
焱無上也以眼神表示同意。

「可是我.....」
「你不用急著回答，我們有的是時間，好好想一想吧。」
「我知道了。」
忽然，闋聲雲舵感覺腳邊一陣柔軟的觸感，低頭一看，原來是小黑貓。

「喵。」
「貓？」
「就是這個小傢伙找到你的啦，你要感謝他。」

「是嗎？謝謝你，名字是？」
「小薩，Sapphire。」
「是因為他的眼睛嗎？」
「嗯。」
闋聲雲舵伸手摸了摸小貓的頭，以表示感謝。
小貓也舔了舔他的手。

裳瓔珞看著眼前的一人一貓再看了看焱無上，臉上露出了微笑。
家庭，就是這種感覺吧。

當天晚上，闋聲雲舵一個人坐在床邊，思考著裳瓔珞今天說的話。
『你願不願意當我們的養子？』
「我...有資格嗎？」

直到睡前，闋聲雲舵都還在煩惱這個問題。
當晚，他又做了一個夢，又是在他自己兒時的房間，但是這次房間裡只有小時候的自己。
他看著小小的自己抱著玩偶站在面前。
「資格，不需要那種東西。我從來沒有體會過親情，現在有人要給我，我一定會把握，不要猶豫了，我們已經受夠多的苦了。」
小小的自己伸出了手，闋聲雲舵也毫不猶豫的握住他。

兒時的他，飽受父親長時間的暴行，驚嚇之下，手永遠都是冰冷的。
冰冰的小手，讓他想起了童年時的自己有多麼渴望家庭。
在裳瓔珞將他從地獄解救出來之後，他曾經一度在孤兒院體會到了家的感覺。

他以為，自己會因此而感到滿足。
直到發生了這件事，闋聲雲舵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孤獨。
而他也從來沒有停止渴望擁有家人。

現在，他即將要擁有兩個對他好的人，自己卻無法敞開心胸接受。
「接受吧，你有資格獲得幸福。」
稚嫩的聲音說著與年齡不符的話語，卻是深深的烙印在闋聲雲舵的心裡。

夢醒了，早晨的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闋聲雲舵覺得自己的手裡還留著冰冷的觸感。
闋聲雲舵從床上坐起，回憶著剛剛的夢境。
是否自己該放寬心，接受裳瓔珞的提議。

三個人同桌一起吃飯，這是第幾次了？
闋聲雲舵看著在同個飯桌上的兩個人，夢境中聽到的話再度在耳邊響起，
『接受吧，你有資格獲得幸福。』
幸福，曾經是多麼虛無飄渺的名詞，但是此刻他卻覺得眼前兩人就是幸福的代名詞。

「老師，我在昏迷的時候做了一個夢。」
「嗯，說來聽聽。」
「我夢見了小時候的我，但是在我房門外的卻不是父親，而是你，老師。」
裳瓔珞沒有回話，靜靜得等著闋聲雲舵把夢境敘述完畢。
「夢中的我，喊你爸爸，笑得非常開心。而你看到現在的我也一點都不驚訝，反而像是個真的父親一樣對我噓寒問暖。」
回想起來，闋聲雲舵的眼角泛起了淚光。

「老師，我有資格當你們的家人嗎？我從來就不知道該如何當個討人喜歡的孩子，因為父親....從來就沒有對我笑過。」
闋聲雲舵低著頭，肩膀微微的顫抖。
「你只要陪在我們身邊，我們就很滿足了。」
「多依賴就對了。」

「嗯。」
闋聲雲舵點頭如搗蒜，用手擦了擦眼淚。
「真得很謝謝老師，還有師丈。」
聽到這個稱呼，焱無上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掩面大笑。
「無上，你笑太大聲了。」
「我說錯了什麼了嗎？」
「沒關係，你不必在意。」裳瓔珞淡淡的說道。
焱無上實在不想提醒他這可愛的養子，師丈是用來稱呼女性教師丈夫的稱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