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糖罐子

二月十四，沒什麼，不過就是個情人節而已。

＊＊

「神闕。」
下午三點，墮神闕踏出了實驗室，確實的將門上了鎖。
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是已經大四的三餘無夢生。
小跑步的來到來到手上拿了一堆課本以及考卷的人身邊。
「嗯。」
剛從實驗室出來的墮神闕身上還穿著白袍，護目鏡掛在脖子上還沒拿下來，長髮隨意的紮成馬尾，藍綠色的書包斜背在左邊的肩膀。
要說狼狽是有一點。

「今天稍微晚了一點，怎麼了嗎？」
「學生打破了幾個volumetric flasks，我負責善後。」
「還好嗎？有沒有割到手？？」
說著，三餘接過墮神闕手上那幾本厚的跟百科全書一樣的課本。
「沒事。」
「沒事就好。」
趁著四下無人，三餘大膽的在對方的臉上親了一下。
沒有責備，也沒有推開對方，墮神闕常常讓著年紀比他小的三餘任意妄為。

再說，今天是情人節，不少學生早早就翹了課跟情人約會去了。
不過，不巧的墮神闕教的那堂剛好都是一年級生，換句話說還是比較中規中矩的學生們，所以到席人數跟平常一樣，也就是，他的工作量跟平常一樣多。

用著空出來的手，墮神闕拿下了掛在脖子上的護目鏡，順手拆掉髮圈。
細長眼睫下的異色雙瞳望向與他同高的三餘，低聲的問到。
「今晚要來我家嗎？」，薄唇微微的上揚。
「...當然。」
再一次，三餘在墮神闕的頰上印下一個吻。

＊＊

「...所以人力也是一種的output。今天就到這裡吧，大家下個禮拜再見。」
偌大的lecture hall，站在講桌後的男子穿著深藍色的西裝外套，裡頭的淺藍色襯衫搭配著一條黑色的領帶。
銀灰色的短髮，細框眼鏡後的眼神透著深沉。

一聽到下課，學生趕緊收書包的收書包，聊天的聊天，三三兩兩的走出教室。
唯有一抹身影在遠遠的角落緩緩的整理筆記。
他生的一張好看的臉，右邊眼角的淚滴狀胎記更是惹眼。
將筆記本還有資料夾一一收進酒紅色的書包裡，拎起斜背袋，默默的從男人的面前經過。

「無后。」
好聽的嗓音輕輕的喚著他的名字，讓他停下了腳步。
但是酒紅色的長髮遮住了臉龐，使的男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瞇起了眼睛，男人嘴角微揚，多了一點邪魅的氣息。
走到矮了自己半個頭的男孩身邊，在那耳邊低語，「等會到我的辦公室來。」
宮無后怔了怔，隨後快步的踏出了教室，看著逃離的身影，男子的心情又更好了。

在走廊底端的辦公室門半掩，燈光從裡頭透了出來。
宮無后不太情願的在門上敲了敲，「進來。」
坐在書桌後的人抬起了頭，臉上有著淡淡的笑意，「把門關上吧。」
放下手中的筆，示意著男孩將門關上。
而他，明顯的有點遲疑。
「沒關係，現在不是office hour，不會有人來。」

沉悶的關門聲響，男子更是起身親自把門上了鎖。
密閉的空間裡頭，只剩下呼吸聲。

「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無后。」
「...元宵節。」宮無后給了個中文系學生該給的答案。
「呵，也是...是Valentine’s Day，...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無后...」
一次又一次的，男子重複著他的名字。
男孩抿了抿唇，沒有回話，丹紅的眼看向眼前的男人。
有點粗糙的指腹抵在了他的唇上，男人的笑意更深了。
越來越近的距離，溫熱的氣息讓宮無后不自覺得一縮。

這是他們兩人交往之後的第一個情人節。
教授和學生的身分讓他們之間的相處多了很多障礙。
男子總是一派從容，惹的男孩焦躁不安。
今天，他原本想要以牙還牙，但，終究還是宣告失敗。

在雙唇即將相疊之前，古陵逝煙用著氣音說到，「情人節快樂，吾后。」
中文的雙關，宮無后怎麼會聽不懂。
雙手生硬的搭上了男人的肩，回應著霸道但溫柔的吻。

＊＊

樂團的練習室裡傳來了鋼琴聲，以及悠悠的歌聲。
「I've been living with a shadow overhead
　I've been sleeping with a cloud above my bed
　I've been lonely for so long
　Trapped in the past, I just can't seem to move on..」
讓原本要前往龍宿辦公室的人停下了腳步。
他推開了門，静静倚在門口聽著。
彈琴的人沒有發覺，細長的手指繼續落在黑白的琴鍵上，優柔的歌聲繼續從口中傳出。
「I've been hiding all my hopes and dreams away
　Just in case I ever need them again someday
　I've been setting aside time
　To clear a little space in the corners of my mind...」

聽到這，不動的人有了動靜，他悄悄的走到了演奏者的身後，隨著旋律他和著
「All I want to do is find a way back into love
　I can't make it through without a way back into love
　Oh oh oh...」
不一樣的低沉嗓音，讓彈琴的人一驚，但是歌聲與琴聲卻沒有停下。
相反的，卻是多了幾分雀躍的感覺。

「All I want to do is find a way back into love
　I can't make it through without a way back into love
　And if I open my heart again
　I guess I'm hoping you'll be there for me in the end...」
音量漸弱，曲子迎來了結尾。
隨之，清脆的掌聲響起，雖是單薄，可充滿心意。

「我以為中文系的只會中文而已，沒想到英文也唱得不錯。」
「朗朗上口的我總是會幾首，到是你，怎麼在今天唱起這首歌。」
厚實的手掌搭在了疏樓龍宿的肩上。
「心血來潮。」

「我以為你已經in love了。」
說著他的臉上掛著苦笑。
「我有說我不是嗎。」
一隻手覆了上去，疏樓龍宿打趣的回問。
「那剛剛那首歌到底...」
「劍子，我都說了是心血來潮了。」
捏了一下對方的手，龍宿透過小動作來表示他的不耐。

「要是別人聽到會怎麼想。」
背對著他，龍宿可以想像身後的人哭喪著一張臉。
「別人不會聽到，今天只有你會經過這邊。」
確實，要到龍宿的辦公室沒有別條路，唯有經過練習室。
今天因為是節日的關係，不少同仁都已經先行下班，Music Department可以說是空蕩蕩的。

「那我解讀成你是等我來和著唱...有錯嗎？」
劍子仙跡硬是擠到了鋼琴椅上，將頭靠在龍宿的肩膀。
「I guess I'm hoping you'll be there for me in the end...」
念著歌曲的最後一句歌詞，金色的眸子瞄了一眼擱在肩頭上的白色腦袋。
「and I am here with you now.」
「That’s right.」

抬起頭，劍子仙跡看著疏樓龍宿精緻的側臉。
「龍宿。」
「嗯？」
「我愛你。」
兩人無名指節上的對戒閃著光芒。

＊＊

化學實驗室裡陳列著各種化學液體的瓶瓶罐罐。
裡頭只剩兩個人，低頭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其中，帶著棒球帽的男孩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二哥，你不先回去嗎？」
被叫作二哥的銀髮男子從報告堆裡抬起了頭，一臉不解。
「為什麼？」
「...算了...沒事...」
男孩搖了搖頭沒多說什麼，繼續與化學式奮戰。
摸不著頭緒的人也繼續將心思放回學生的報告上，直到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門沒鎖。」
男子一踏進門便是一個充滿生氣的招呼，「唷，晚安。」
「銀鍠朱武，你怎麼還在？」
「這個稱呼為免太見外了。」
「現在還在學校，而且我弟弟也在。」
跟他的髮色一般的冷淡語氣，他繼續將目光移回正在批改的報告上。

試著讓自己隱形的男孩不在意的慫了聳肩，迅速的將作業塞進書包裡，抓過桌上的手機，直直的走向門口。
「二哥，我先回去了。」
「那我載你回去吧。」
放下紅筆，男子也開始整理桌面。
「不用了，大哥會來載我，另外，今天冷醉跟黥武會來，家裡很擠，你不用回來了，掰。」
平常少話的男孩一口氣的講完，跑出了實驗室。
留著兩人，一人有點反應不過來的狀態。

「真是懂事的孩子。」
銀鍠朱武順手帶上門，走到了銀髮男子的身邊。
「他本來就很懂事，倒是你這麼晚了不是應該回家了嗎？」
「唉，無人，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二月十四。」
令人哭笑不得的答案，銀鍠朱武卻是拿對方沒轍。
「對，是二月十四，還是西洋情人節。」
「嗯，所以呢？」
一邊將東西收進公事包裡，一邊漫不經心的問到。
「是沒有所以啦，只是有個東西希望你可以收下。」
習慣了他的應對方式，銀鍠朱武只是笑笑的拿出了一個長方形的白色信封。

「這是什麼？」
「打開來看你就知道了。」
他打開了信封，裡頭裝著一張機票，出發時間是今天晚上十二點，目的地是紐約甘迺迪機場。
「機票？你給我這個做什....麼？」

此時的銀鍠朱武單膝下跪在他的面前，單手捧著一個盒子，裡頭裝著一個素面的銀色戒指。
另一隻手牽起了對方，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誠懇。
「在之前的人生，我不斷的在錯過。而唯有你我不想放手，無人，嫁給我好嗎。」
「...銀鍠朱武...」
眼前的一切，手上的機票，全部都來的太突然。
他愣愣的看著眼前的男人，本應該是理智思考的他全部被湧上來的情緒給打亂了。
「你的答案呢？」
情人微紅的眼眶，銀鍠朱武曉得他現在的心情。
「我....」
欲說出口的答案停在嘴邊，化成了一串淚珠滴落。

願意。

＊＊

夜幕低垂，焱無上乾脆趴在桌上繳械投降，今天可是情人節，他怎麼會在跟功課奮鬥。
「本爺不想跟報告一起度過情人節...」
「就快寫完了，在加把勁吧。」
坐在對面的裳瓔珞輕拍著他的肩膀。
看了一眼空了很久的兩個馬克杯，再望了下時鐘，時間也不早了。

「你餓了嗎？要不要吃點什麼？」
「他們什麼東西都沒留就出門了，本爺又不會煮飯...」
七晚八晚的他也懶的再開車出門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煮給你吃。」
「真的？！好！冰箱裡的東西隨你用！」
彷彿重獲新生般的，焱無上立即從座位上跳起，拉著裳瓔珞來到自家的廚房。

焱無上的母親喜歡下廚，所以在裝潢房屋時特地弄了個很大的廚房，各種廚具也是一應俱全。
冰箱跟廚櫃裡更是不乏各種食材。
而今天因為是情人節，夫妻倆人早早就出去渡了個小蜜月，今晚更是不打算回家。

「我只會做簡單的料理可能比不上伯母的好廚藝，可以嗎？」
「說什麼，只要你做的本爺都OK！」
焱無上拉過裳瓔珞，在臉頰上親了一下，便走到客廳用起了電腦。
今天情人節嘛，總是能得寸進尺一點吧。

看著那雀躍身影，裳瓔珞笑了笑，挽起袖子，借了掛在牆上的粉紅色圍裙。
難得，今天來努力做一點不一樣的好了。

「吃飽了！」
「還行吧？」
「跟老媽差不多了！」
焱無上朝著他豎起了大拇指。
「呵。」

裳瓔珞站起身要將盤子收進洗手槽，此時焱無上搶先收走了盤子。
「盤子本爺收就好，你等一下！」
把餐具全都先放在水槽裡，快步衝進了寢室再跑了出來。
手上多了一個印著愛心圖案的禮物袋。

「這個給你。」
袋子口沒有特別封起，只是隨意的折了幾折。
打開一看，裡頭裝著不少巧克力，但是很明顯，就是從超市買來的那種。
可是還是讓收到這個禮物的人會心一笑。
「謝謝，情人節快樂，無上。」

「...本爺特地挑了黑巧克力，不是很甜的，你吃吃看。」
「嗯。」
拆開包裝紙，裳瓔珞放了一個進嘴裡。
微微的苦味在口腔裡散開，夾雜著不是很明顯的甜味，對他來說剛剛好。
「如何？」
「嗯，很好....」
冷不防的，焱無上吻住了正要回答的唇。
苦澀的味道也沾到了舌尖上。

「嘖，好苦。」
「還要再一顆嗎？」
說著，裳瓔珞又拆開了一個。
「你餵本爺就吃。」
手指著自己的嘴巴。
裳瓔珞莞爾，將巧克力含進嘴裡，主動吻上。
交纏的舌與氣息，焱無上順勢將人壓倒在沙發上。
「老爸跟老媽今晚可是不會回來...」
「要不人我會跟你回來嗎。」
「嘖，為什麼本爺想做壞事也被你看透。」
「呵，因為今天是情人節啊。」
臉上漾開了笑容，裳瓔珞親吻著焱無上的額頭，將人往自己身上帶。

「喂！不准點火，等一下會怎樣本爺可是不曉得。」
身下的人笑而不語，眼底閃爍著光芒，焱無上扯了一下嘴角，他怎麼不知道自己的情人也如此的主動。

「不管了！」
語畢，焱無上將臉埋進裳瓔珞的頸間，一邊啃咬，一邊聞著他的髮香。
雙手輕輕搭在那肩膀上，裳瓔珞將自己完全交給對方。

灰色與紅色的髮絲互相糾結，如同兩人貼近的心。
緊握的雙手，是會相伴一輩子的證明。

＊＊

祝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