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糖罐子

《第十章》

「你是誰？裳瓔珞呢？」
「焱先生你好，容我自我介紹，我是玉菩提，深闕企業的顧問，總經理有事不便出席會議因此由我代理，還請多加見諒。」

這個星期的會議輪到在焱無上的公司召開，本來還期待可以見上對方一面的焱無上，暗暗的心裏嘆了口氣。多虧步香塵的建議，焱無上本打算在這次的會議之後先跟對方道歉的。
但是，現在裳瓔珞倒是躲他像躲鬼一樣，這也讓一向有自信的焱無上，不禁懷疑對方真的有如此討厭自己？

會議中，焱無上一樣的心不在焉，玩弄著手上的鋼筆，眼睛雖是會議室的前方但是報告內容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心思不斷飄向對他避不見面的裳瓔珞。
會議結束，本打算直接離開會議室的焱無上卻被玉菩提出聲攔住。
「焱先生，請稍等一下。」
「嗯？」
「是有關敝公司總經理的事。」玉菩提微微的一笑。
「玄皇你先回辦公室，本爺等等回去。」
「知道了。」
焱無上將獄天玄皇先遣開，整個會議室裡面剩下他跟玉菩提兩人。

「你找本爺什麼事？」
「不瞞你說，我除了是敝公司的顧問，也是總經理從小的家庭教師，他的大小事我甚至比董事長還要清楚。關於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該插嘴，但是我想要給點建議，焱先生，總...少爺在面對工作之外的事情都是相當的被動，而他也把別人的感受看得比自己的還要重要，是個體貼的人。」玉菩提說到這，沒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看著焱無上的反應。
焱無上再怎麼說也沒有這般遲鈍，馬上就聽懂玉菩提的話中話，在心中下了決定。
「所以，有任何事情需要我幫你轉告總經理的嗎？」
「幫本爺告訴他，明天下午同一個時間，本爺在你們公司門口等人，不準跑，不然本爺回他家門口堵人。」
「知道了。」
「拜託了，那本爺先走一步。」
「他就拜託你了。」
「交給本爺吧！」朝著玉菩提豎起了大拇指，焱無上踏著自信的步伐走出了會議室。

＊＊

晚上七點，所有員工都已經下班，只留裳瓔珞一人在公司。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時鐘，收拾了一下凌亂的辦公桌，將還需要過目的文件抱在手上，搭了專用電梯直達一樓。
電梯門一開，似曾相似的景象映入眼簾。
一輛紅色的跑車停在入口處附近，幾個禮拜不見的人倚在車門旁，酒紅色的襯衫鬆開了兩個釦子，手上叼著一隻點燃的菸。
裳瓔珞深呼吸了一口氣，朝著他走去。
聽見腳步聲，焱無上將手裡的菸捏熄隨手丟進一旁的垃圾桶裡。
「焱無上...」
「手上的東西拿來。」不等裳瓔珞動作，焱無上直接抽走了他手裡的文件堆，順手替他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上車。」兩人都繫上了安全帶，連目的地也不交待，焱無上將油門一踩，紅色的跑車完全發揮了它該有的性能。車窗外飛快閃過的夜景，裳瓔珞覺得有點眼熟卻無法馬上憶起。
直到跑車緩緩的趨於靜止，他才認出這是當初和焱無上第一次約出來吃飯的餐廳附近。

將車熄火，焱無上兀自的下了車。
猶豫的目光跟隨著下車的人看向了山腳下的燈火通明。
解開安全帶，遲疑了一會裳瓔珞也跟著走出車外，卻只是停在車門旁邊，不願再往前走一步，與倚在欄杆上的焱無上之間形成有點尷尬的距離。
「你抽菸？」那淡淡的菸味雖是聞起來有點不太習慣，但也不特別令他感到厭惡。
「戒了。」焱無上有點沒好氣的搔了搔頭，還不是被你的事給煩到煙癮又犯了。

「那個，你啊。」
焱無上雙眼直直的看向裳瓔珞，後者雖然是一臉淡然，卻遲遲不敢與焱無上對上眼。
「你該不會以為本爺在生你的氣吧。」
「沒有嗎？」
「有是有啦，不過...啊！要解釋也太麻煩。先說好，不管你是男的還是女的，本爺一樣喜歡你，一樣想要跟你交往，聽清楚了沒？」
「欸？」
「你那是什麼表情啊，本爺就是喜歡你，性別不重要。不要以為這只是隨便說說，這可是本爺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得到的結果。」
焱無上一字一句傳進裳瓔珞的耳裡，聽起來極不具現實感。
「你不要一臉好像有聽沒有懂的表情，本爺都已經這樣講了，你也該說點什麼吧？」
「你希望我說什麼？」
「你愛講什麼就講什麼。」
焱無上索性整個人賴在欄杆上，看似漫不經心目光卻是從未從裳瓔珞的臉上離開過。

裳瓔珞做了不知道是今天之內的第幾次深呼吸之後，開口說到，
「我還是必須先向你道歉，就算你不愛聽。事實擺在眼前，我欺騙了你，如果你會因此而厭惡我也是無可厚非。然而聽了剛剛的幾句話，...我決定，要給你相對等的回應。」說著，裳瓔珞慢慢的對上了焱無上的視線。
「謝謝你的寬恕和體諒，我這近日來的避不見面是因為害怕面對你，而就擅自下了或許你也不想見到我的定論。但是...」
「等等，本爺雖然說你可以愛講什麼就講什麼，但是重複的話就省下來了吧。」
出聲打斷對方，焱無上往前踏了一步，稍稍的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裳瓔珞雖是有點躊躇可是打算後退的腳步卻始終停在原地。

他的拐歪抹角並不是因為討厭自己。

「本爺問你，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焱無上又往前踏了一步，而漸漸縮短的距離，強迫著裳瓔珞正視自己的心情。

自己是怎麼想的？
這不是一個問句，答案已經存在自己的心中很久了。
對方能如此直率地表達出內心的感受，自己為什麼不行？
裳瓔珞默不作聲地朝著焱無上走了一步，這次，他該自己主動向前了。

＊＊

「你今晚有空嗎？」
焱無上倚在辦公桌旁，手上把玩著墨綠色外殼的鋼筆。
每次在深闕開完會，在裳瓔珞的辦公室裡逗留已經成了焱無上固定的蹺班行程。
「嗯，同樣的時間。」說著，裳瓔珞從休息事裡端出了一杯咖啡跟茶，將咖啡擱在焱無上身旁，自己則端著馬克杯坐到了沙發上。
「OK，那本爺準時來接你，記住，不准再抱著一堆公文出現。」

無視那杯咖啡，焱無上來到了裳瓔珞的身旁，看著那一頭披散在背後的銀灰長髮。
「你以後會剪掉嗎？頭髮。」
「父親過世後可能也沒有必要再留了，再說，誰喜歡看男性留著一頭及腰的長髮。」
抓過自己的一縷髮絲，當初也是為了要與母親的形象更為接近才會改掉自己一個月修剪一次頭髮的習慣。如今，父親已經待病床上昏迷了好久，依照主治醫師所說的，他將不久於人世，而裳瓔珞也不願再讓父親痛苦，簽下不急救同意書。他想，比起在人世間苦撐，父親必定會選擇早點與母親相聚，否則怎麼會在患病的期間將自己看做了母親。
想著想著，裳瓔珞的心情忽然沈重了起來。

「吶，為了本爺而留不行嗎？」
察覺的他微妙的表情變化，焱無上及時打斷了他的思緒。
「本爺喜歡你的長髮，為本爺而留不行嗎？一樣東西並不是只能有悲傷的回憶。」
焱無上握住了那揪緊長髮的手，那修長卻又帶著粗繭手指。
沒有什麼事情是只能獨自承擔的。
「從今以後本爺跟你一起分擔。」

「那，就留吧，為你而留。」
眼角的淚光是因為感動，嘴角的微笑是因為喜悅。

幸福來的不容易，把握住了才是自己的。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