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糖罐子

卷四

回到山洞的途中，山路崎嶇。
先不管走在前頭的妖，或者是徒弟，除魔師倒是也走得挺穩的。

妖雖然走的一派輕鬆蠻不在乎，但那雙在黑暗中依然閃著紅光的眸子不時戒備著後方之人。
「吶，你真的是人類？」
「你覺得我是什麼就是什麼。」
曖昧不清的答案讓提問之人有點不耐。
「嘖，麻煩的人類。」

之後又是一陣的沉默，只於風聲呼呼和樹葉沙沙作響。
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偶爾傳來幾聲貓頭鷹叫，讓黑夜顯得更加詭譎。

一行人停在山壁前，洞口在離地面差不多有兩公尺的山崖上。
妖單手抓住崖邊，輕鬆的就跳上洞口。
徒弟也是隨手一攀，私毫不費吹灰之力。
正當除魔師在思考著要用那種方式上去的時候，從上頭伸下一隻手。

「上來，本爺拉你。」
看著那隻伸向他的手，除魔師淡淡的一笑。
「謝謝。」
拉著除魔師，妖覺得自己像是在拉什麼沒重量的東西一般。

「你有在進食嗎？」
「當然有。」
「那你輕的跟羽毛一樣是怎麼回事？」
除魔師沒有口頭上的回答，只是回以一個笑容。

妖頓時語塞。
「...........不回答就算了，反正與本爺無關。」

三人走近洞口，就聽見從山洞中傳來腳步聲。
藉著插在山洞口火把的亮光，看的見來人是個有頭黑髮之間混著紅絲的青年。
「老大..........他們是？」

青年一臉木訥，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
「客人。」
「喔。」

眼光掃過兩人，帶著疑惑的青色瞳孔，直盯盯的看著徒弟。
「你的半個同類。」
「嗯。」

「這傢伙是老鷹，好好的跟他相處吧，混血的小貓頭鷹。」
妖伸手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對徒弟露出了惡作劇般的笑容。

「我有名字，不要叫我小貓頭鷹。」
「你自己收好就行，本爺不想知道，他就交給你了，人類跟我來。」
徒弟不滿的反駁，但他也沒真的打算把名字告訴對方。
不輕易說出自己的真名，是妖之間的共識。

不安的看著除魔師隨著妖往洞穴的深處走，視線卻也不停的飄向站在一旁的青年。
直到已經看不見兩人的身影，徒弟才肯好好的正視眼前的人。
就算同為猛禽類，純妖與半妖之間還是有差別。
青年雖沒有釋出敵意，徒弟還是不自覺得提高了警覺。

「放輕鬆。」
「.........有點困難。」
說著，青年走往洞口，然後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
意思就是要徒弟坐那。

走到被指定位置，乖乖的往地上一坐。
爾後，青年又指了指天空。
徒弟甫一抬頭，就被入眼的光景所震驚了。

「好美。」
沒有光害的環境下，繁星在黑夜中閃爍。
在深闕，視線總是會被樹木給遮住，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麼完整的夜空。

「你一直都是仰望著這樣的景色？」
「嗯。」
兩雙眼睛就這麼注視著星空，到忽略了時間的流逝。

另一方面，妖帶著除魔師來到了一個在洞窟裡的一處石穴。
空間寬廣，從外頭根本看不出來這個山洞有這麼寬敞的地方。

一彈指，固定在壁上的煤燈亮了起來。
裡頭擺設簡單，卻也意外的現代。
一張玻璃的茶几，旁邊有一個單人床的床墊，床頭的位置還擺了個小小的書櫃。

「隨便坐吧。」
「嗯。」
兩人一左一右的坐在茶几的兩側。
坐定了，但誰都不打算開口。

幾分鐘的沉默，妖單手支著臉頰，打量著眼前的＂人類＂。
就他以往的經驗來說，除魔師的外表跟一般人無異，穿著也沒有怪異的地方。
但是此人散發出來的氣質，以及那有違常人的思考邏輯讓妖非常的在意。

而被觀察者的目光落處也是在對方身上。
但除魔師並沒有在思考任何事情，只是單純的凝視著對方。
看見妖因為在意自己的眼光而皺起了眉頭，嘴角又是那淺淺的角度。

兩人不知道對看了多久，除魔師沉穩的聲調首先打破了寂靜。
「你曉得山腳下的村莊嗎？」
「嗯，怎樣？」
「是你帶走了他們村莊裡的女孩們，然後又放她們回去的嗎？」

妖依舊是托著臉頰，沒頭沒尾的問題，讓他毫無頭緒。
「本爺幹嘛做那麼無聊的事情？光是扯上人類就已經夠麻煩了。」
「嗯，我知道了。」
除魔師似是已經有了結論的點了點頭。

「知道？知道什麼？」
「知道不是你做的。」
「到底是什麼事情啦？」
妖越來越搞不清楚對方的思維。
還有那種似是而非說話方式，讓他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今天已經很晚了，明天再跟你說吧，那個床我能睡嗎？」
除魔師指著那個鋪在地上的床墊。
「嘖，隨便啦。」
妖煩躁的抓了抓頭，起身就準備出去。

「你用不著離開啊，待在這邊吧。」
除魔師語帶倦意的挽留對方。
「你是有看到這邊有第二張床嗎？」
「變回原形，你不用床也能睡吧。」
說著，人已經躺平在床墊上了。

妖無言以對，只好幻化回猛獸的型態，一隻身長和成年男子同樣的巨型貓科動物。
默默的走到石穴入口處，趴著，打了個哈欠，尾巴輕輕一揮，滅了壁上的光源。
「為什麼要走到那麼遠？」
閉著眼睛，除魔師喃喃的說著。
「本爺怕你偷襲我不行嗎？」
「呵，晚安。」

「...........晚安。」

妖不曉得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他為何，要如此聽這個＂人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