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糖罐子

焱無上和裳瓔珞兩人從國中的時候就認識。
當時焱無上還不曉得裳瓔珞是隻鹿，只覺得他是個全身綠油油的傢伙。

裳瓔珞常在夏天制服外多加一件淺綠色的背心。
冬天的話就會換成一件淺綠色的毛衣。
或是多一條深綠色的圍巾。

相反的，裳瓔珞一開始就注意到焱無上是隻老虎。
一隻單純又有點遲鈍的老虎。

連自己是他的獵物都沒發現。

＊＊

過了第一個期中考之後，焱無上知道裳瓔珞除了全身綠色之外，還是個天才。
年級第一名本來就不簡單，何況是在這個以升學為主出了名的名校。

再來他發現，裳瓔珞的脾氣很好。
有人來找碴，他也不會輕易動怒。

然後他又發現，裳瓔珞其實很會打架。
就在焱無上正打算出手幫他趕走那群來找碴的人時。

＊＊

這次的事件之後，焱無上就開始對裳瓔珞這個人產生了興趣。
但是，他還是不曉得對方是隻鹿。

第二年，他們仍然在同一班。
這次焱無上的座位在裳瓔珞的後面。

每當上到他沒有興趣的課，也就是幾乎所有的課時。
那對紅色的眼睛就會盯著前方的背影發呆。

靠窗的座位，難免會吹到風。
裳瓔珞散落在背後的長髮常常會隨著風飄動。
焱無上有好幾次，都想伸手去摸。

＊＊

裳瓔珞上課都非常的專心，但是背後的視線實在是無法忽略。
不過當他知道焱無上只是盯著自己的背影發呆，連轉過頭看他都沒發現的時候。
裳瓔珞淺淺的笑了。
有趣的掠食者。

裳瓔珞開始主動找焱無上說話，聊天。
說好聽一點是釋出善意，說難聽點就是，看對方到底可以遲鈍到什麼地步。

焱無上對於裳瓔珞的攀談有點吃驚。
不過單純如他，很快的就開始談天說地了。

越來越多的時間，兩人常常膩在一起。
焱無上說著新出的漫畫劇情，剛看完的小說情節，隔壁班的同學打架。
裳瓔珞只是靜靜的聽著。

＊＊

裳瓔珞的聰明才智當然也幫了焱無上很大的忙。

「吶，教我一下這個。」
「這剛剛老師不是講過了嗎？」
「我又沒在聽。」

之後，焱無上只聽裳瓔珞的講解，只抄裳瓔珞的筆記。
很快的，他從吊車尾一路往上爬。
雖然不及裳瓔珞的榜首地位，不過前五十名也算是不錯了。

兩人的朋友關係繼續維持到了國三。
這次，兩人沒有在同一班了，但是隔壁班也不算遠。

下課時，焱無上常常到隔壁班找人。
也不管對方是不是在與其他人說話，就硬把他拉到走廊聊天。
裳瓔珞也意外的不反抗，每次都是笑著被拉出去。

沒了裳瓔珞的筆記，焱無上只好自力更生。
但是一有不會的題目還是會馬上就去搬救兵。

焱無上，成功的維持了他的前五十到畢業。
當然，裳瓔珞是三年的榜首。

＊＊

畢業那天，焱無上並沒有覺得特別傷感。
不過要與裳瓔珞分開他到是有點落寞。

但他並沒有把這個寂寞的心情告訴對方。

裳瓔珞也沒有特別的感傷。
雖然之後無法每天跟焱無上見面讓他有點不習慣。

畢業典禮結束後，裳瓔珞傳了封簡訊給焱無上。
「之後也還要繼續連絡喔。」
看著這幾個字，焱無上搜遍腦袋也想不出怎麼回答。
「嗯。」
只打了這個字，就按下了發送鍵。

但是這封簡訊，一直待在焱無上的手機裡。
就算信箱容量不夠了，被刪的也不是它。

＊＊

兩人按著當時的約定，每幾個禮拜就會約出來見面。
會合的地點都是國中的校門口。

最常去的地方不外乎是書店和咖啡廳。
再多就是吃個飯。

與以往一樣，焱無上說著學校裡頭發生的事情，最近看過的書，老師有多無聊。
裳瓔珞則是靜靜的聽著。
一切都跟以前相同。

焱無上很滿意這樣子的相處模式。
雖然每次跟對方說再見的時候，都會大大的嘆口氣。
心情異常的鬱悶，連他自己也搞不懂為什麼會這樣。

＊＊

裳瓔珞仍是持續的再觀望，對方何時才會發現自己的身分。
當然，焱無上的各種心境變化他多少都有發現。
但，他選擇保持沉默。
裳瓔珞希望由焱無上自己來發現。

不過這樣的等待有點漫長。
裳瓔珞這才知道，焱無上可真不是普通的遲鈍。
雖然這也是他的可愛之處。

這種時候都需要點催化劑。
老天爺大概也希望劇情的節奏能快點，所以給兩人安排了點意外。

＊＊

在一次的約定中，裳瓔珞很不可思議的失約了。
焱無上在母校的校門口等了兩個小時。
就是不見裳瓔珞的身影。

他知道裳瓔珞不會無緣無故放他鴿子。
打了手機，卻是沒有回應。
傳了簡訊也沒有回覆。

難道自己做了會被裳瓔珞討厭的事情了嗎？
惹得對方連自己的簡訊跟電話都不想理了。

焱無上不曉得，裳瓔珞不是不想接，而是沒辦法接。
因為此時的他正在急診室裡急救。

＊＊

裳瓔珞在赴約的途中被不長眼的駕駛撞個正著。
那人不僅沒有沒有下車觀心，還猛踩油門逃離現場。
所幸，裳瓔珞被路人叫來的救護車緊急送到醫院。
經過一番搶救後所幸無大礙，但是他也昏迷了好幾天，也就失去了及時回覆焱無上的機會。

之後的那一個禮拜焱無上過得很無精打采。
不尋常到連他的同學都發現了。

「你怎麼了？」
跟他還算有話聊的玄皇問到。
「我被人討厭了。」
「誰？」
「一個朋友。」

焱無上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對方聽。
「照你這樣說，他應該不是那種人，說不定是出了什麼事情吧。」
「........對齁，我怎麼沒想到！」

他只要知道裳瓔珞可能沒有討厭他就足夠了。

＊＊

又過了兩天，焱無上終於收到了來自裳瓔珞的回信。
「很抱歉，當天我出了車禍，讓你乾等了那麼久。」
「車禍？！你在哪個醫院我現在馬上去看你。」

焱無上激動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差點撞翻了桌上的茶杯。
飛快的記下了醫院的地址以及病房號碼，隨便牽了家裡的一台摩托車就出門了。
縱使他沒有駕照。

沒空管路上是不是可能會出現警察，焱無上用了最快的速度來到了醫院。
操著手刀，跑百米的姿勢到達了病房的門口。
他整理了呼吸，敲了敲門。

「是我。」
「請進。」
裳瓔珞的聲音聽起來還算有精神。

推開門，焱無上的心揪了一下。
他看見裳瓔珞頭上和手上都包著繃帶。
不過唯一慶幸的是，氣色看起來不錯。

「你沒事吧？」
「嗯，還可以。」

看著對方一臉擔心的臉，裳瓔珞笑了笑。
此時，焱無上知道了，為什麼自己總是那麼討厭跟他道別，那麼擔心對方討厭自己，還有，自己剛剛為什麼會那麼緊張。

因為他喜歡他。
但是，焱無上還是沒發現，裳瓔珞是隻鹿。

＊＊

 那天之後，焱無上一下課就到裳瓔珞的病房報到。
捧著課本，咬著鉛筆，跟功課搏鬥中。

忽然，焱無上抬起頭看著坐在病床上正在看書的裳瓔珞。
「吶，裳瓔珞...你現在.....有女朋友嗎？」
「沒有。」
頭連抬都沒抬。

「那...男朋友呢？」
這次，裳瓔珞抬起樓看向焱無上。
微微的一笑，「當然沒有。」

「喔。」

＊＊

幾天之後裳瓔珞順利出院了。

至於那個肇事逃逸的駕駛，由於有路人幫忙記下車號，警方也順利逮捕到他了。
不過那人一直沒有登門直接向裳瓔珞道歉。

「我幫你吧！」
「喔？」

焱無上拍拍胸，一副就是，交給我處理就對的表情。
果然，兩天之後，那人親自帶著慰問品到裳瓔珞家跟他低頭道歉了。

「你怎麼辦到的？」
「秘密。」

當有一群氣勢跟老虎般兇猛的人在你家外面猛按電鈴。
要你親自去跟某人道歉，還落狠話說，不照做就走的瞧的時候，你應該是會照做吧。

焱無上家是道上人，當然，這也是秘密。

＊＊

裳瓔珞痊癒之後，兩人還是跟以前一樣，每幾個禮拜就會約出來一次。
相處模式絲毫沒有改變的跡象。

不過，焱無上越來越在意對方。
當然，他有克制讓自己的情感表現不要太明顯。

但，鹿也是很敏銳的。
老虎偶爾投來的熱情視線，他怎麼可能沒感覺到。
他選擇不說破而已。

一次又一次的會面，讓焱無上更加確定自己的心意。
他躊躇著要不要說出口。
說了，可能會改變現在兩人之間的關係。
不說，憋在心中也難受。

裳瓔珞則是靜靜的等。
等對方開口的那天。

＊＊

告白的那天，是個下著雪的聖誕夜。
兩人都正值高三，已經是光是讀書都嫌時間不夠的時期。

焱無上特地要求裳瓔珞要他把那天空下來。
兩人一樣約在母校的校門口碰頭。

焱無上騎著考到機車駕照後父親送給他的重機來到了校門口。
裳瓔珞還是老樣子，圍著淺綠色的圍巾，穿著一件深綠色的外套。

將一頂全罩式的安全帽遞給了對方。
「上車。」
一路上摩托車的車速不快，裳瓔珞的手也很規矩的抓著焱無上外套的兩側。
騎車的人也沒多表示什麼。

＊＊

「到了。」
目的地是一處可以眺望城市燈火的高地。
唯一的光源就是身後的那一盞路燈。

「會冷嗎？」
「不會。」

兩人肩併著肩，看著山腳下的夜景。
沒有對話，沉默了好一陣子。

「那個，我有話想對你說。」
焱無上認真的看向身邊的人。
「嗯，你說。」
「你聽了要是覺得我是個怪人也沒差，但是我希望你可以聽我講。」
「嗯，當然。」

嚥了一口口水，深呼吸了幾次。
「我喜歡你。」
「嗯。」
裳瓔珞的反應令他訝異。

「你不覺得噁心？」
「怎麼會？」
他笑了笑，徹底的溫暖了焱無上的心。

「那，可以跟我交往嗎？」
「嗯。」
焱無上忍著馬上想將人擁入懷中的衝動，牽起了裳瓔珞的手。

「真的？」
「嗯。」

裳瓔珞覺得自己的臉頰熱熱的。
緋紅的雙頰有一半是因為害羞。

「那，我可以吻你嗎？」
「嗯。」

焱無上有點青澀的吻著對方。
冰冷的唇有了溫度。

雙唇離開的那瞬間，焱無上驚訝的睜大了雙眼。
「你是隻鹿？」
「嗯，我一直在想你什麼時候會發現。」
「咳...」

老虎有點不好意思的別過頭。
「所以，你打算要吃了我嗎？」
「你是說哪種吃？」
馬上就振作起來的焱無上壞壞的笑了。
「我隨你處置。」

「我發誓，絕對會好好的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