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糖罐子

Prologue and First Day.

「試著感化本爺吧。」

監獄，不過是生理上的牢籠。
並不是所有進到監獄裡的受刑人都能夠因為感化教育而改過向善。

裳瓔珞是一個心理醫師，不過比起諮詢來到他診療室裡的病人，更多的時間他更傾向於與監獄裡的受刑人對談。
他篤信佛教，但是他不卻用宗教的理念來引導犯人。
裳瓔珞認為，宗教不過是支持和慰藉人心的力量。
一位不思悔改的人，不會因為有了宗教信仰就不再為惡。
他亦可仗著宗教的聲勢為不可為之事。
相反的，一位誠心想要向善的人，就算沒有宗教當作後盾，他依然會回改。

翻閱著受刑人的資料，一個人的前科令裳瓔珞注目。
焱無上，是高利貸公司的老闆，專門放款給需要金錢的人然後收取高單位的利息。而奇妙的是，他的債權人往往都是以自殺收場，然後保險金用來付清欠債。
因為多次被查出與債權人的死因有關，而多次入獄。每次出獄和入獄時間間隔不超過一年。
這次，是他第五次入獄。
根據紀錄顯示，焱無上從來沒有跟任何的心理輔導員見過面。雖然在獄裡的行為良好，但是每每出獄，有百分之兩百的機率，會因為同樣的原因再次入獄。

裳瓔珞決定見一見這個人。

當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焱無上的刑期只剩一個禮拜。
穿著囚衣的焱無上，有著一頭與監獄氣氛不相容的鮮豔髮色。態度沉穩，不像是會用暴力討債的人。
另一方面，裳瓔珞帶著一副無框眼鏡，前額掛著一片灰色的波浪劉海。剩餘的髮流在身後隨意的束起。身著樣式簡單的淡綠色襯衫，深灰色的西裝長褲。左手手腕繫著一條綠色和紅色相間的念珠。儼然就是一個典型的心理輔導員。

從兩個人見面開始，時至十分鐘過後，焱無上沒有正眼看過裳瓔珞一次。
但是後者毫不在意。
「聽說你是在經營地下錢莊的。」
「嗯。」
「生意好嗎？」
焱無上嫖了裳瓔珞一眼，「看本爺入獄的次數就知道了。」
「嗯，那想必是生意興旺。」裳瓔珞淡淡的說道。

「你可以告訴我，為何你的債權人都是以自殺收場嗎？」
「是本爺建議他們的。」焱無上眼睛看著窗外。
「建議？」
「他們還不出錢，本爺叫他們用身體還，然後他們就自殺了。」無所謂的慫了聳肩。
「你不認為你的建議是錯的嗎？」
「不認為，本爺替他們了了一樁心願。」

「即便你害死了他們？」
「本爺一根手指都沒動，哪來害死這兩個字，要生要死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焱無上終於正眼看向裳瓔珞。
「你說得有道理。」
看起來似是而非的理論，想必法官們並沒有把這個發言納入考量，反而是當作了不知悔改的依據。

「你的所謂的，用身體還，是什麼意思？」裳瓔珞繼續問到，語氣非常的平淡。
「你是條子嗎？條子都沒有像你一樣問那麼多。」不耐煩的翻了一個白眼。

「我想要試著了解你。」裳瓔珞微笑。
「你不過是個輔導員就想要跟本爺談心了？」
焱無上的口氣不慍不怒，有的只是疑惑。
心理輔導員都是這樣的怪人？

「想要感化一個人，必須要先了解他。」裳瓔珞習慣性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哈，那你就試著感化本爺吧，好好的試。」
這是，裳瓔珞試著感化焱無上的第一天。

回到診療室的裳瓔珞看著紙上的記錄，回想著今天和焱無上對談的內容。
『你所謂的，用身體還，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本爺從來沒說過自殺這兩個字。』
『......舉例？』
焱無上一臉不屑的回答

『輔導員先生，聽說你也是心理醫生，難道醫生的學歷都是假的嗎？』
『我不想揣測你的想法。』
面對焱無上的諷刺，裳瓔珞私毫不受影響。
見羞辱不成，焱無上不爽的嘖了一聲。
『賣內臟，眼角膜，多找幾份工作？』
這些答案的確符合身體的範圍內。

『為何不將你剛才舉的例子直接對他們說？』
『本爺是做高利貸，不是佛心來的。』
『了解。』裳瓔珞快速的在紙上寫下了幾行字，然後將它收進自己的公事包裡。

『今天就先到這裡吧，很慶幸今天可以跟你說上話。』
鏡片後的眼睛笑了笑。
『哼。』
焱無上迅速的從椅子上站起來，便要離開相談室。

『我們明天見。』說這句話的時候，裳瓔珞沒回頭。
焱無上也沒搭理說話之人，就走出相談室。腳步聲在走廊上回響。

裳瓔珞看著自己寫的那幾行字。
『語中透露著無奈，或許做高利貸不是出自於本意。但是卻不願意向自己的本心低頭。原因有待詢問。需要的可能不是感化，而是一個聽他說故事的外人。』